孙津江 https://m.fh21.com.cn/doctor/6503050/

寿保接兵始末卧坡凡夫

我1974年在家休假，由于在西藏时扁桃体经常发炎，还有风湿性关节炎，引起身体不适，经分区卫生科出具了在内地部队医院就诊的介绍信，在假期快结束时，准备去峨眉解放军40医院做扁桃体摘除手术，治疗风湿性关节炎，等康复后就归队。结果就在刚做完手术的第三天收到营部的电报，要我参加接兵任务，虽然觉得身体还没有恢复，其他的病还没有来得及治疗，但是作为军人，没有二话可讲，我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个任务。

关于接兵与我爱人的通信摘录：

“我于1974年9月22日星期日（22日）顺利到达峨眉解放军40医院，经王光荣介绍，麻烦张文华安排，星期一（23日）即住进了五官科16床，今天已经三天了，但还没有得出什么结果，还在查大小便，验血，测血压、体温、脉搏，只是点了一些治鼻、眼的药水，情况如何，手不手术，还待后观，看来国庆节是回不来了，您来否，由处。最好不来好，太麻烦了。如实要来，就请带上证明和我的水笔。”

“10月4日信电（拉康独立营发来叫我参加接兵的电报）均于7日收到，因收到时，我刚做了扁桃手术两个小时，无法回信，今日（第三天了）稍好些，只是吃东西较困难，不敢吞口水，不太痛了，别无什么，方来信告之，免过分担忧，估计十天左右可以出院，其余的病就不治了，以后视情而处。所以，接兵的任务，我就准备承担下来算了，就是情况不了解。其一，我们单位还有何人；其二，到什么地方；其三，担任什么职务。到时候再说吧。”

“自眉山11月4日分别，已经两天，犹如隔世。现将乘车情况简述于后。昨日晨6时上马车，乘63次7：25分眉山站出发车，8：30分至成都南，下车后等公共汽车半小时，9：30分到七爸家，七婶在家，略坐片刻，取提包、大衣，到盐市口，因电车线路在维修，叫了一乘三轮花3角5分到北站，购11：50分91次开往贵阳之直快去2元8角，用2：45分在下午2点一刻到资阳站，还好，离城不远，经询问，一个小时后便找到接兵单位所在地——资阳县革委招待所，住210号房间。吃了几顿饭，生活还可以，自由市场物价与眉山比较，稍略低一些。但出产比起家乡来就要差些。”

“据打听，军委征兵命令还未下来，等开四届人大，但接兵是定了，只是早迟而矣。地点还不清楚，但集训地点也就是在这里的431厂，时间初步打算为三个月，看来明年三四月份进藏是可能的。”

“到这里经过10来天的学习，接兵地区已经确定。西藏军区接的省有云、贵、川、豫、甘；在四川的专区有南充、达县、万县、绵阳、乐山；我们分区接河南、四川的绵阳和乐山三地，我们连又分配在乐山地区接兵，先头人员已去，具体在哪个县就不知道了，总的看来，离家就比较近。预计明年元月中旬把兵收到资阳训练，大概三、四月份进藏。”

“接兵工作拖到11月17日，方基本落实，即犍为县定文区寿保公社。原想到乐山地区，可能路过眉山，还可回家一见，但运气不佳，分到犍为这个山区地方。我们是18号坐车到仁寿，住了一天，20号又坐车经井研到犍为，住了两天，23号到该县定文区，最后落实到寿保公社，明天我就准备下去了。冷五元一人跑黄角、观音、大桥三个公社，他今天就下去了。我一路倒还顺利，身体也可以，食欲较好。由于领导照顾，工作也稍轻松一些，我在一个公社接20个兵。冷五元在三个公社接24个，有的两个公社接39人。况寿保离区里也较其它公社近，只有12华里左右，所以，请放心。出了门，我也知道自己爱护、管理好自己的。不幸的是，你给我买的草绿色涤棉袜在犍为走时不慎丢失了，一点小意思，我也没有放在心上。”

“我们可能12月底返资阳，把兵收拢后，看能否请假回家一趟。12月28日从犍为回资阳已经3天了，只因排里有了兵，加上新兵什么都不懂，得从头教起，所以较忙。今天是元旦节放假，方挤出一点时间回一封信。在接兵的1个多月时间里，我的一切都还顺利，身体也还可以，特请放心。到这里后，各方面的条件就要差一些，临时住几个月，不可能搞得怎么好，不过在生活方面还是注意改善了的。”

“只因新训开始，时间较紧，迟复了。今年新兵多数质量较好，但有少数连起码的队列知识都没有，如立正、稍息、走步也得慢慢教，真累人。”

“知你已于当日安全回到了家，我也就放心了（75年1月8日——15日，爱人和冷五元爱人刘翠君一路来资阳探亲）。近日来连传佳音，十届二中全会和四届人大陆续胜利召开，振奋人心，但究竟内部有什么我们所关心的好消息还茫然无知。深信是有的，但不多，这是我们国家的性质所决定的。可能下周1月20日要去沱江大桥劳动两天”

“给你扯了的卡6尺，单价2元0五分，深灰色、粘胶华达呢一米，12元5角1分，兰色。”

“75年1月27日，团长、政委他们从成都开会回来，批准了我请假，为了能过上春节和在你的假期中，我们能共同愉快地度过，所以推迟几天，决定于元月31日4：03分乘96次快车到成都转7：44分的321次，10点过到眉山。”

“我于昨天虽说讨了一些麻烦，但还算比较顺利地到了资阳。其麻烦在：一、售票处太挤，排队已排到了大街上，我个人带这么多东西，是无法靠拢的；二、11点50分的91次到资阳的直快只售隆昌以远票，资阳不售票，看来只有坐慢车或加班车了；三、就算你进了站，，上了车，也根本不要想坐位子。其顺利在：在这样严重的问题面前，我不得不住下来考虑问题了，突然想起了你说的如果不行，就找何高福（家乡人，成都北站行李房工人）帮忙一事，又有了一线希望。我背上东西到行李房找了两趟，第一趟门关着，第二趟说他病了，无可奈何又找到2楼7号，门锁了，又饥又渴，准备放下一面吃点东西，一面在此等他回来。运气，很快他就回来了，找到了他就一切问题迎刃而解了，买到了91次到资阳的票，坐上了行李车，下午两点20分到了资阳，又正遇上我排两个新兵送他哥上91次车，刚好帮我带东西到了驻地。”

“据消息，部队可能3月初进藏，请假一事待请示，只是百分之几的把握，望你不要存在幻想。”

“我们很快（3月7号）就要进藏了，请假一事，看来不行了。前两天，我们胡营长到这里来，我给他和团长都讲了，他们说现在人少，你的病到营后再到拉萨去治，所以没法，只好这样。”

“收到你3月3日来信，看后心情非常沉重。为了革命，为了吃饭，为了生活，我不能如愿，明天将要踏上征途，也可能是死路，还得朝前走。你的身体，只望多保重，早休息，早准备，要不，将给你带来无数的苦痛。各人上天保佑，相信定不是生离死别，只是离恨别仇。振作起来，斗争、小心，明年喜重逢。”

“在你坐月的时候，虽说是农忙，也请尽量让大孃上街来照顾你，她的家总还是要好安排些。如若实在不行，到时候我再给家里去信，叫幺婶（我的母亲）上街来照顾你，我是不行了。”

“我们这次行军安排，速度还是比较快的，7号上午12点出发，10号5点到西宁，14号到格尔木，休息1天，22号到拉萨，可能休息1天，估计，最迟26、7号就到营了。”

“我经过20天的艰苦长途行军，终于3月25日安全地回到了部队！要说那艰苦味，那简直找不到适当的词语来形容，一路每人最少也掉了10斤肉，我的表带就是一个很好的见证，再说得不好听，离开你这一个多月了，连觉都没有睡好过几次，可见到了何等地步。”

“正如你3月14日来信说的，我们是14日到格尔木的，但当晚没去舅舅家，第二天去的，住了两天，请了一天假，部队是16日出发，我是17日从格出发，当天在五道梁赶上他们的。在格时，舅父、母，表兄、嫂都非常热情地接待了我，关心我，给我讲了不少做人的社会经验和道理，也谈了家乡的一切和近来的想法，及今后的打算，关于退伍问题，是要掌握火候，不能随心所欲。你外婆买皮大衣一事，我也给舅舅说了，只是不太好，老羊皮，长的40多元，短的二三十元，如要就请给舅舅直接去信。我们在西宁是下了火车就上汽车，没有停留，所以那里的情况不知道。”

重新回忆在四川犍为县定文区寿保公社接兵的点点滴滴：

为了参加接兵任务，我做完扁桃手术五天就出院了，爱人来40医院接我，为了赶上峨眉回眉山的最迟那趟火车，我们硬是从40医院走路到峨眉火车站，因为沿途就没有看到一趟客车，由于刚出院，身体还虚弱，都是爱人背着行李，我跟在后面，当我们爬上火车后，都累瘫在了车上，到了眉山才缓过气来。那个情景与我当年野营拉练翻梅拉山差不多了，只是氧气比梅拉山多得多哈。

在寿保公社接兵期间，走遍了他们公社的每一个大队，对于体检合格了的每一个兵源进行家访（记忆最深的是我和指导员王光喜到张小波家家访时，快到中午时分，他们留我们吃午饭，我们也不便谢绝。现在只记得小波他妈妈炒的一个糖醋莲花白真好吃，我和指导员后来一直都赞不绝口）。那个年代还是“以阶级斗争为纲”和“唯成分论”的时代，所以在定兵问题上，我和公社武装部的分歧是比较大的。说来也怪，我看好的兵，好几个都或多或少有一点“问题”，而武装部推荐的呢，我又看不上，要不没有文化，要不没有军人的形象。经过争论和相互说服，我想要的几个有“问题”的兵终于满足了我的要求。后来的实践证明，这些个有“问题”的兵无论在部队还是复原后都发展得不错，当然也是因为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，废除了“以阶级斗争为纲”和“唯成分论”的观念。但是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，那时候的“问题”本来就不是“问题”。

在寿保公社接兵期间，有一个人我不得不记上一笔，那就是当时的公社副书记兼妇联主任祝兴诊。我住在公社招待所，由于是冬天，招待所的被子有点薄，想加一床呢，答复没有（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，招待所也无能为力）。这个事情被细心的祝书记看到了，毅然从她家里给我抱了一床花被子来，我也假装推脱，但她执意给我放下就走了，我好感动，从此暖和了在寿保的每一个夜晚。当她得知我爱人要生小孩时，又想办法帮我买了白糖和墨鱼。从这些事情上可以看出她是一个好书记和好妇联主任，因为她心细、有爱心、会体贴人。后来得知她也是一位军嫂，所以对军人有一种特殊的感情。遗憾的是，我带兵离开寿保公社后就失去了联系。直到2016年，我才通过多种渠道（最后还是通过我接的兵张纪淼）终于在峨眉城里找到了她，表达了我埋藏心底40多年的感激之情。

新兵在资阳集训，给我进行排长补课。我1971年6月就是拉康独立营营部的干事，按照当时的规定，干事享受连级待遇。接兵叫我当排长，好像有点委屈了哈。其实我也知道，因为我没有在排长这个位置上呆过，应该是营首长故意让我补上这一课吧。我自己接的兵，知根知底，所以好带。也不是吹牛，我接的兵看起来就是素质和形象都不错呢，从连到团首长都喜欢。所以训练起来除个别队列基础差一点，交给班长来解决，我也就轻松一点。我最关心的是，要他们吃饱饭，养好身体，能够顺利进藏。军事训练吗，把基本的队列训练整好就行了，其他的项目等到了老连队再好好练。用当年我接的新兵李德术最近给我的微信中回忆说：“在那不太富裕的年代，您给您接的新兵下的第一道命令是：要求每人必须准备一个最大的饭碗！事实证明在新兵集训、进藏途中充分发挥了抢饭的作用。老领导先见之明！”

新兵进藏，这可是对每一个西藏兵的最大的考验，也是能不能成为一个西藏兵的第一道难关，我1968年当新兵也是从青藏线进藏的，所以感受很深。因为那个年代，各种条件都非常的差，每年都有新兵埋葬在进藏的途中。作为接兵的排长，首要任务就是要把新兵活着带进西藏，交到老连队的手上。正因为我带的兵每个人都有个大碗，到了兵站，不管好吃不好吃，都先抢上一大碗再说，所以没有一个兵给我说他没有吃饱。尽管这样，包括我在内，还是一天比一天瘦了，心疼也没有办法，只有给他们“画饼充饥”，天天说，坚持坚持，到了老连队就每天都是大米饭，白面馒头加猪肉罐头炖土豆，还有手抓羊肉随便吃。真的到了营部时，每个人都起码瘦了五斤以上。记得我们到了营部时，来接新兵的各个连长，都找到我，要我接的兵。我只好说，都是好兵，还是由营部领导来分配吧。我把它们交给军务参谋也就顺利完成了这次艰难的接兵任务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，回到了我的干事岗位。

第二年我调到了分区干部科，以后的几年中，虽然没有带他们，但是不断传来好消息，我接的兵某某某当班长了，某某某评为五好战士了，某某某提干了，某某某又提干了，某某某又升官了，某某某复员后上大学了，某某某在地方发展很好……至今还有好几个兵与我保持着联系，延续着我们在那个非常年代所结下的战友情，生死情。到今天为止，我接的犍为县寿保乡75年入伍20名新兵基本情况如下：

有3名在部队提干，其中，有两名正营职转业，一名正连职转业。三名转干都安置了工作，李德术在四川泸州正处退休，向进才在四川犍为县人事局副处退休，张纪淼在四川犍为县审计局副处退休。

战士复员回家安置工作有三个，均为下乡知青，其中：罗光富是国企干部退休，张元义某乡镇享受副处退休，张小波是乐山市某局长正处退休。袁帮文，鲍成禄，周朝友，余图方，彭德方五位战友曾任村支部书记、村主任，均已退休。痛心的是有六位战友在近年早逝，其原因少不了在西藏边防服役期间结下的病根。

我七十岁生日宴会上，老战友就坐了两桌，在没有议程安排的情况下，在雷绍普等战友的提议下，张纪淼主动代表战友们上台致词祝福生日，他说：“在这儿说实在的，有我的今天，那正是当年老首长接兵时的关照，帮助分不开的。所以，邓干事在我心中，一直都是我尊敬的老首长，是我的恩人。我真诚谢谢老首长的关心帮助……”那个场面让我非常激动，只好与大家多喝一杯，以表谢意。

光阴似箭，一晃快50年了。那个年代接兵真的是苦差事，几十条花样年华的鲜活生命交到你的手里，不但要保护好他们，训练好他们，更重要的是要带领他们，共同面对生死考验，共同克服艰难险阻，平安到达目的地——西藏军区拉康独立营。值得欣慰的是，寿保公社的20个新兵不但完好无损地到达了老连队，而且无战斗和非战斗减员，他们先后又完好无损地回到了自己的故土，回到了他们第一次穿上军装的地方，回到了他们日夜思念的亲人们的身边。

寿保公社，给我留下美好回忆的地方。寿保的新兵，个个都是好样的。寿保寿保，永保战友们平安幸福，健康长寿！

（感谢寿保公社的全体新兵，感谢在这次接兵工作中帮助过我的领导、朋友和我的爱人！感谢张纪淼、李德术等战友提供的有关资料）

（本文插图均来自网络）

作者简介：

卧坡凡夫：本名邓泽斌，东坡故里人，1947年出生，电子科大秘书专业毕业。1968年入伍，西藏边防服役15年，眉山市人民医院退休。业余时间喜欢读书、养花，偶尔动笔，无论文体。拙作散见于《半月谈》《健康报》《工人日报》《秘书》《厂长与秘书》《军工报》《晚霞报》《眉山日报》《在场》《今日头条》《青萃》《雪域老兵吧》《雪域情怀吧》等，还参与过几次各级机构的征文并获奖。

作者：卧坡凡夫

上一篇：

下一篇：